测气观象 立业育人——清华科学史话之气象篇（下）

近代中国自1940年鸦片战争之后，逐步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境地，气象学的发展也被打上深深的时代烙印。19世纪下半叶，中国逐步建立的几十个“测候所”都是附属在海关系统内，而中国海关当时是由英国人把持，海关气象观测系统带有明显的殖民色彩，仅有的一点气象观测资源也只是为实现其自身利益服务。

辛亥革命后，当时的北京政府教育部于1912年夏在北京设立了中央观象台。1913年，在观象台内增设了气象科，由刚从比利时学农回国的蒋丙然(1883～1957）负责，下辖北京西山碧云寺、库伦（乌兰巴托）、张北、开封、长安（西安）等几个测候所，培养过测候人员，出版过一些气象书刊，并于1916年开始发布北京地区的天气预报。同一时期的农业、水利、航空等部门，因业务需要也设立了一些测候所，但均各自为政，不成系统。

1910年代的上海徐家汇观象台

1924年以后，由于军阀混战，经费短缺，中央观象台和其他几处测候所相继停顿。全中国境内仅有的几座气象观测设施均被外国人操纵与垄断。上海“徐家汇观象台”属于法国教会，青岛观象台由德国海军所建，英国人在香港设立皇家天文台，还有日本人在台湾、东北各设了气象台。帝国主义和殖民者操控了中国的大部分气象观测业务，并主要为其掠夺、侵略中国服务。

中国近现代第一个国家气象台——南京北极阁气象台

1927年11月20日，南京政府教育部大学院召开中央研究院筹备会，其通过的组织条例中设有观象台专项。11月28日大学院第一次院务会议，推定了观象台筹备委员会，高鲁、竺可桢为常务委员。高鲁（1877—1947）主管行政组，竺可桢主管研究组。1928年2月观象台又分为天文研究所和气象研究所。1928年6月9日，国立中央研究院成立，气象研究所作为直属机构也随之成立，竺可桢为气象研究所的首任所长。选定南京钦天山北极阁为所址，并在那里建气象台，1928年5月动工，12月竣工迁入。中研院气象研究所是中国科学史上首个研究气象科学的学术机构。它的成立也标志着中国气象事业发展的正式起步。

1928年8月，国立清华大学正式成立，并于1929年在理学院地理学系设立气象学科，这是当时中国高等教育系统中第二个建立的气象学科。同时决定建立清华大学气象台，这也是中国人自己建立的第二座气象台，对于打破外国人垄断中国气象资源局面，发展中国独立自主的气象科学事业极具重要意义。

清华开设气象学科的教学与研究，建立符合国际标准气象台的时间，几乎是与中国气象事业的发展同步，其历史意义不言而喻。一方面说明清华人对科学发展方向的把握具有敏锐的眼光，开创引领的意识和坚定不移的执行力；另一方面也表现出清华人强烈的民族自尊心和高度的爱国精神。

清华气象台

1932年1月1日，清华气象台正式对外发布每日气象观测报告和短期天气预报，与南京中研院气象研究所气象台相互配合，共享气象观测资源，为建设中国自主的气象预报系统发挥出积极作用。

清华大学地学系气象学课程除了基础课以外，主要专业课包括：理论气象学、气候学及世界气候、气象观测、天气预报等。

除了要求掌握气象专业理论，还特别注重培养学生的实践能力。在“气象观测”和“天气预报”的课程设置中，都规定每周除讲课一小时外，实习三小时。要求掌握“温度、压力、湿度、风、云、降水量等要素的变化，测候仪器之构造及应用，以及气象台工作之流程”[清华大学校史研究室，《清华大学史料选编》，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1991年3月第一版，第442页]。

学生实习与气象台的实际观测相结合。气象台的观测从1932年1月1日起正式开始，由观测员二人轮流执行，永不间断。直接观测时间为每日上午六时、九时、十二时，午后三时、六时、九时，其余时间则由自动仪器测定并记录，实现观测的连续进行。同时，在台内安装有无线电接收机，逐日收听远东各地同时间的天气报告。这一切工作最后都是为了研究北平（北京）本地的天气形势，目标就是准确预报未来天气。

根据资料统计，1933年到1937年清华地学系共毕业39人，其中气象组毕业生共13人，他们是：李良骐、刘汉、刘玉芝（1934）；彭平（1935）；程纯枢、么枕生、汪国瑗、张英骏、王钟山（1936）；郭晓岚、张乃召、刘好治、蒋金涛（1937）。在这一时期的师生中间，后来有好几位都成为了中国气象事业的有功之臣，其中有4人入选《中国气象百科全书》，涂长望、程纯枢为著名气象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么枕生、张乃召为气象学家。

国际著名气象学家罗斯贝和他的中国学生：郭晓岚、顾震潮

另外，1937年毕业于清华地学系的郭晓岚（1915—2006），虽然本科学的不是气象专业，但后来一直在气象研究所从事天气预报工作，1944年取得清华留美公费生资格，1945年赴美国芝加哥大学攻读气象学博士学位，师从世界级“气象泰斗”罗斯贝（C.G.Rossby）教授，之后成为世界著名理论气象学家，荣获美国气象学会最高奖项“罗斯贝奖”。这也成为早期清华地学系“通才教育”的著名成功案例之一。

从1933年开始，在积累了一定数量的实测天气数据资料之后，清华气象台开始出版《气象季刊》（Quarterly Meteorological Bulletin），专载气象学上之专题论文及本校气象台研究工作报告。以此为媒介，与国内及世界各国气象机关进行科研成果交换，每期都寄发各国一百余份，并以获得的各国气象资料作为专业教育的补充资源。[ 清华大学校史研究室，《清华大学史料选编》，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1991年3月第一版，第735页] 这本季刊一直出版到1937年，因抗战爆发而停刊。

清华气象台《气象季刊》第一期

由于清华大学《气象季刊》的资料翔实可信，逐步引起国际气象界的重视，因此有几位在气象台工作过的师生都曾利用该资料在国内外发表文章。例如，曾于1934年在气象台担任气象观测员的地学系助理员赵恕（1913—？），为了第二届国际极年气象资料交流，就发表过一本季刊增刊：《Supplement To Quarterly Meteorological Bulletin of Tsing Hua University Meteorological Observatory For the year 1932》。

清华气象台每日气象观测报告

除与国内外气象界交换科研成果外，气象台还每日绘制东亚地面天气图和试作本地短期天气预报，在学校大礼堂前面一个布告栏内张贴，实现气象科研成果的社会共享。据说，由于清华大学气象台的资料被公认为是最完整、最准确、最全面、最可靠的，当时北京、天津、太原等地的营造建设单位都会到清华气象台查询数据，收集资料，咨询问题，树立了良好社会形象和专业口碑。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中国历史翻开新的一页。随着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展开，中国高等教育体制开始发生深刻变化。新中国成立前后，为了适应社会经济的恢复以及工业化建设的需要，对高等教育体制进行了一系列改革，首先是课程改革，接着是大规模的院系调整。

在当时的政治背景下，依照当时对教育改革的思路和认识水平，按照苏联经验，对清华大学的定位是“多科性工业大学”，于是在1952年全国高等院校的“院系调整”中，理学院就被“一锅端掉”，所属的各个系根据不同的专业性质，或合并，或调整，融进了不同的高等院校中，而气象学系因其物理属性，被调整为北京大学物理系气象专业。从此，播种于清华园的“气象之花”被移植到未名湖畔。

2019年5月25日，北京大学隆重举行了“大气科学学科建立90周年庆祝大会”。其实，北大大气科学学科就是由1929年清华地理学系气象组一路发展而来。经过清华23年精心培育中国气象高等教育之花在北大“开枝散叶”，如今已发展成为“北大物理系大气与海洋科学系”，是中国大气科学界的学术重镇，设有暴雨监测和预测国家重点实验室，在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社会服务等方面都做出了杰出贡献。北大“大气科学学科”迄今曾先后获得15项国家级奖项、培养了20位两院院士、在第四轮学科评估中获得A+。

清华大学天文台

清华在1952年之后没有了气象学科，这是一个历史性的遗憾。好在这一遗憾在半个世纪之后得到了弥补。随着改革开放事业的不断深入，清华大学提出了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伟大目标，同时在学科设置上也不断增加与调整。从2009年筹办“清华大学地球系统科学研究中心”，直到2016年11月30日“清华大学地球系统科学系”正式成立，包含气象理论的大气物理学科重新出现在清华园，这标志着“清华气象”的薪火再次复燃。

与此同时，与气象学科高度相关的天文学科建设也在清华开展。清华于2001年在物理系中成立“天体物理中心”， 2019年3月28日正式批准成立天文系，清华“大物理”学科的发展进入到一个新的时期。